蚌埠新闻网>>

父亲的宝箱

-

2025-06-13 14:43     来源: 蚌埠日报
        

文/武 梅

一次中元节,回老家祭奠父母亡灵。上完坟,回到因长期无人居住而破败不堪的老屋,打算把父母的一些遗物拿出来晒晒。其实,父母留下来的那些物件,对我们来说,早已失去实用价值,留着它们,只是为了留住家的温情,寄托对父母的思念而已。

打开尘封已久的房门,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。撕扯掉挂满各个角落的蜘蛛网,扑打着物体表面厚厚的灰尘,我和姐姐将屋里的东西一件件搬到长满野草的院子里——老式的大桌子、坏了扶手的椅子、破了玻璃门的橱柜、掉了油漆的木箱子、沤烂了腿的木床……还有西屋里那口支在两个条凳上的木质旧炮弹箱。那个炮弹箱是大哥转业时装东西带回来的,容量很大。后来,就成了父亲的工具箱。那口箱子里的东西,我很熟悉,刨子、凿子、墨斗、拐尺、泥抹、瓦刀、挫子、扎锥、钳子、锤子、拍耙、手锯……都是父亲生前的宝贝。

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但他除了是种庄稼的好把式,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瓦匠、茅匠、编织匠的手艺。从我能记事起,每年秋天,忙完地里活,丢下农具,父亲就把工具箱搬出来,把那些闲置了大半年的工具,一件件地拿出来,仔仔细细地擦,呼嚓呼嚓地摩,吱啦吱啦地挫,直到它们都闪着锃亮的光。接下来,父亲便开始了另一种忙碌。

一般人家,新建和修葺房屋,都集中在秋后。地里活忙完了,正是晴朗少雨,秋风宜人,不冷不热的好天气。那时,父亲便成了“红人”,东庄请,西庄约;张家没干完,李家早就等着。父亲是个技艺精湛的茅匠,是建房的好手。哪根木料适合做大梁,哪根木料适合做椽子,哪根木料适合做横梁,父亲一打眼就能判断清楚。那时,建房的木头是稀罕货,一般人家没门路买,只能砍了自家栽的杂树拼接。这拼接的活,非父亲莫能。不管是几截木头,也不管木头有多弯,父亲都能拼出溜直滚圆的大梁来。父亲铺的房草,厚薄均匀,结实耐用,不但不会漏水,就是十级台风也刮不破。那时候我经常能听到别人的议论:“要讲茅匠活,谁都没武廷轩干得好”;“俺家这房草就是武廷轩铺的,你看都几年了,还平平整整的,至少还能用个两三年都不要换”……每每听到这样的议论,都像听别人夸我一样自豪。

父亲还有一项绝活,就是支锅灶。那时,农村都烧柴灶,一边拉风箱,一边填柴火,往往弄得手忙脚乱。父亲便自创了一种省草灶。不需要风箱,火都能烧得很旺,既省柴又好烧,哪家用了都喜欢。于是,很多人家都把老灶台拆了,请父亲去支新锅灶。只要有人请,父亲就带上泥抹子、瓦刀等工具,只需两天,一台新锅灶就支好了。

只是那时候帮别人家干活,纯粹是友情,是“晒帽头子”。东家不需要给工钱,只管饭吃。不过,讲究点的人家,会送两瓶高粱酒、几包糕点答谢。那便是我们小时候最甜蜜的记忆。

秋去冬来,盖房修屋支锅灶这些“晒帽头子”的活干完了,父亲便又开始拿起扎织工具,打麻窝子、扎锅盖……除了自己家人穿用,都拿到集市上去卖,换些油盐酱醋钱和我们的书学费。我知道,对于一个多子而又贫穷家庭里的孩子,我们都能走读书这条路,与父亲的勤劳智慧有很大的关系。

那些年,一秋一冬,父亲每天都在那个工具箱里拿出、放进,也从自己的身体里拿出、放进。父亲拿出的是工具,是自己的手艺和体力,而他放进来的,却是无价之宝。





深度阅读

总书记关心的世界文化遗产丨海丝起点通天下
[详细]
学习知行·中国式现代化丨在希望的田野上
[详细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