蚌埠新闻网>>

穿越千年的流响

-

2025-06-20 08:38     来源:
        

文/刘明礼

蝉是盛夏的歌者,是来自树枝上的天籁。每当夏日的第一缕热浪掠过柳梢,那些蛰伏地下数载的生灵便破土振翅,将古琴丝弦般的鸣响缀满人间。这穿越千年的流响,自《诗经·豳风·七月》“五月鸣蜩”的吟唱起,便成了炎夏最鲜活的韵脚,随着诗人的墨汁流淌出气象万千。

“垂緌饮清露,流响出疏桐。”虞世南笔下的蝉,是君子清音的化身。他以蝉冠垂緌喻高士风仪,取清露涤尘喻品性高洁。疏桐间的鸣唱不是聒噪,而是穿透云层的天籁,恰似其《咏蝉》中“居高声自远”的隐喻——真正的清音,从不需要喧嚣。这托物言志的笔法,让蝉鸣成了初唐气象里最清越的琴弦。

“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。”骆宾王狱中闻蝉,却听出了金戈之音:铁窗外的蝉声裹着秋露的寒凉,如同他《在狱咏蝉》中“无人信高洁,谁为表予心”的悲鸣。诗人以“飞难进”写蝉翼承露的滞重,用“响易沉”喻直言遭忌的困境,把蝉鸣炼成了寒铁,在唐诗的星空划出冷冽的轨迹。这物我合一的咏叹,让虫豸之声,亦有着青铜编钟的浑厚。

“本以高难饱,徒劳恨费声。”李商隐的蝉,是幅褪色的水墨。薄暮中的蝉伏在疏桐上,嘶鸣声里浸透秋意。《蝉》诗中“五更疏欲断”的残响与“一树碧无情”的冷色对照,正如他仕途的写照。诗人以蝉自况,将宦海沉浮的孤愤,揉进蝉翼的震颤,让原本清亮的夏音,蒙上了暮霭的苍茫。这种以哀景写哀情的笔法,让晚唐的蝉声格外萧瑟。

“寒蝉凄切,对长亭晚。”柳永的蝉鸣,是一曲离别的笙箫。骤雨初歇的汴河畔,寒蝉的颤音裹着黏稠的湿气,在《雨霖铃》中织就离愁的经纬。词人用“凄切”定调,让蝉声成为情感的放大器——不是蝉悲,是人心自悲。这种移情于物的手法,如在宣纸上晕开的墨渍,让宋词的意境愈发缠绵悱恻。

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王籍在山林间,听出了流响中的禅意。南朝诗人以声破寂的巧思,在《入若耶溪》中达到化境。蝉噪非但不显喧闹,倒反衬出空山太古的寂静。这种“动中取静”的美学,何不是禅宗“不二法门”的妙谛?正如水墨画中的留白,喧嚣的蝉鸣,竟成了丈量寂静的标尺。

“一闻愁意结,再听乡心起。”白居易的蝉,是时间的刻度。他在《早蝉》中捕捉到了夏日的渐变光影。新蝉试声的怯弱,老蝉力竭的嘶哑,都被诗人纳入时间的罗盘。这种以蝉鸣记录光阴流转的视角,让虫豸的生命与浩渺宇宙产生了共振,似沙漏中的流沙,丈量着永恒与须臾的距离。

从虞世南的君子清音,到骆宾王的铁窗悲鸣,从李商隐的孤桐遗响,再到柳永的长亭别调,蝉鸣在中华千年文脉中,始终扮演着多重角色。它可以是士人精神的图腾,可以是离愁别绪的载体,也可以是参禅悟道的媒介。这些栖居在诗行间的精灵,用翅膜震动的频率,将炎夏的燥热过滤成文化的清凉。当我们站在树荫下倾听蝉唱时,耳畔回响的,不只是生物的本能,更是文明长河泛起的涟漪。那些被韵脚定格的蝉声,早已化作烟火人间永不消逝的流响。






深度阅读

记者手记|汇聚共进力量 托举共同繁荣
[详细]
国际人士高度评价习近平主席在第二届中国-中亚峰会上的主旨发言
[详细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