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图/陈　卫　

我与古琴结缘,完全是机缘巧合。

我出生在蚌埠,老家在扬州。2003年,回扬州给大姑做寿。其间,跟堂兄出去玩,在东关街堂兄的朋友处歇脚。堂兄的朋友正忙着招商。聊天时,我说我是做仿古玉器的,有人当即向我推荐东关街,说现在可以享受政策优惠。东关街的玉器店就这么开起来了。玉器店主要做蚌埠产的仿古玉器以及玉器饰品,也接受客户定制。

这天,一位姓刘的客户来店里。他拿出一个小木雕,说这是古琴上用的琴轸,问我能不能用白玉做。

回蚌埠,在北工地找朋友照样子加工。那位姓刘的客户,是扬州赫赫有名的广陵派古琴大师刘扬。广陵派是中国古琴艺术的重要流派之一,起源扬州(古称广陵),琴曲和演奏风格带有浓郁的地域特色。其音乐风格既有北派的雄健古朴,又有南派的婉约柔美,清新脱俗,表现力丰富。

刘扬大师对我做的玉轸非常满意,当即给了我3500块钱。一套玉轸让我净挣了两千块。刘大师经常下乡,他让我跟着他。2003到2013这十年,我一直跟在刘大师身边,比他亲传的弟子还要亲密。刘大师下乡,是去指导他的学生斫制和修复古琴。跟着刘大师,看他指点学生斫制、修复、校音、弹奏。时间一长,我对古琴斫制、修复、弹奏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
古琴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。传说,原始社会神农氏“削桐为琴、绳丝为弦”,创造了最初的琴。当时只有五弦: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象征着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。后来,周文王、周武王分别又增添了一根弦。郭店出土过我国最早的古琴——七弦琴。

古琴斫制与修复技术是一门深奥且细致的技艺。古琴通常选用梧桐木作为面板,梓木作为底板。木材需自然干燥,以确保音质和稳定性。古琴的形状多样,如伏羲式、仲尼式等。设计时需考虑到琴的音色、美观以及演奏时的舒适度。

斫制古琴多是手工,先将木板切割成面板和底板,然后在面板上挖出腹腔,再将面板和底板黏合,用牛角或密度较高的木头制成的岳山固定,黏合后的琴体需要经过精细打磨,使其表面光滑。

古琴的传统涂料主要有生漆(大漆)、麋鹿角,替代品有瓦灰漆等,上漆不仅美观,还能保护木材,影响音色。漆后放在温度26℃、湿度44度的空间里自然阴干,一般要一个月时间。最后安装琴弦,调整音准。制作完成后,找高手弹,发现问题,及时校正。这样做一床琴,要两三年时间。

古琴身长三尺六寸五分,比喻一年的光阴；古琴身宽一般都是四寸,比喻一年的四季；一年共有十二个月,若是加上闰月,便会有十三个月份；而这个数目,又恰好是一张古琴上作为音阶的“徽”数的总和。

从开始到现在,我做了大概有五六百床琴了。做琴的木料大多是在木材市场找的,一块木料,是不是适合斫琴,先敲,听声音；再掂掂重量,看看它的密度。都合适了,拿回来。做琴的木料要久置,有的要摆好多年。

修复古琴不比斫制古琴省事,不能补、不能削,腹腔的板子薄了厚了都会影响它自然的共鸣。较小的裂缝可以使用生漆或专用的胶水进行修补；若琴的某些部件如岳山、龙龈等损坏,需更换新的部件；漆面损伤,需进行补漆,尽量保持原琴的色泽和质感,复原其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。修复完成后,需重新调整琴弦的音准。

我修复的一床最老的琴,是清朝嘉庆年间的。本世纪初,扬州开始大拆大建,拆掉很多老房子。我去找老房子的料子,发现一床破烂不堪的古琴。那床落满灰尘的古琴,琴弦已经没有了,有的地方裂得不成样子。看上去,要修复它得花大功夫,我有点不太感兴趣。师傅说,别看它破,它是老琴,修好了拿它练练指法还是可以的。跟古琴的主人“吵”了半天,最后用价值大几千的玉器手把件换来它。

王金宝在弹古琴。

2008年奥运会后,古琴开始热起来。

第二年,蚌埠市余庆巷84号,我的古琴馆开业。我从师傅那里拿回了七床琴。师傅说,你把它们带回去,蚌埠的古琴界一定会有你的一片天地。

琴刚拿回来,问的人多,买的人少,不会弹。有人说,你怎么不开个古琴班呢?教人家弹,对你卖古琴也有好处啊。为了教古琴,我专门去考了教师资格证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通过了中国音乐学院古琴专业教师资格认定。评委给我的评语是:王金宝的演奏不仅吸取了广陵派恬淡清雅的情味,又开蹊径,尽情抒写乐曲的意趣,着意发挥,松活潇洒,在奔放豪爽中蕴含节制凝蓄,在活泼潇洒里寓有恬静幽逸,形成了独特风格。

古琴弹奏分偏锋与正锋。广陵派善使偏锋,讲究指法细腻、力度适中、节奏自由。其特有的“滚拂”“搔拨”等指法,使琴音刚柔并济、跌宕起伏。偏锋演奏要求更高的细腻度,技巧更为多样,包括指甲触弦的角度,弹拨力度和速度等,需要更精细的控制和更丰富的想象力。初学者,我通常教他们先从正锋练习开始,等打下一定基础,再学习偏锋技巧。我是从实战走出来的,怎么教才能让学生很快上手,都是从实践中感悟到的。我的培训对象是社区群众,主要精力放在青、中、老年人身上。

2015年秋天,我正式拜入刘大师门下,成为广陵琴派第十三代传人。我常年在社区开设古琴普及班,如果有想进一步提升的,可以到我的琴馆继续深造。2016年开始,我在市文化馆、市老年大学开办古琴公益班,一直坚持到现在。2003年以来,在我的琴馆正式学过琴的有800多人；数万人听过我的古琴知识讲解、看过我弹奏古琴。蚌埠弹古琴的人,九成以上都跟我学过。

蚌埠弹古琴的人慢慢多起来。师傅跟我说,人多了,可以成立古琴协会。经过一番周折,2018年初,蚌埠市古琴协会正式成立。2022年,还在协会成立了党支部。

蚌埠与古琴还是有渊源的,古琴的徽位过去是河里的贝壳做的,是俗称歪歪的那种。我想在蚌埠建一处古琴馆,在古琴馆做一个古琴怎么来、怎么制作、怎么弹的展览展示,帮助更多的人了解古琴,爱上古琴。将来争取让它成蚌埠的一处文化地标,为蚌埠的文化事业发展尽一分力。我跑了许多地方,最后在张公湖边选中一处。那里依山傍水,非常适合弹琴。我找房子的主人谈,想把它租下来。人家也答应租给我,但是只能签3年合同。我考虑再三,还是放弃了。我花一二十万把它搞好了,三年以后人家不续租,之前的投入就白费了。

蚌埠的古琴文化这几年有了很大的发展,我自己也与蚌埠的古琴事业一起进步、成长。2022年3月,蚌山区人民政府公布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,我的“古琴斫制与修复技艺”名列其中。现在还不敢说蚌埠的古琴界有我的一片天地。多年以后,如果有人说,蚌埠的古琴能有今天,王金宝功不可没。我也就很满足了。